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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好看 小孩兒,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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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汐汐!剛才那對話簡直太爽了吧!”溫意眠眼見著宋幼熹臉黑離開也要刻意拔高的背影, 一口氣出在正頭上,“我還以為能有多厲害,光趾高氣昂了啊。”

寧汐聞言擡眼, 剛想應,正巧撞上對面表情平靜如審視的目光, 湧到唇邊的話瞬間又卡回了喉嗓。

江季珩在看她,不帶任何表情, 不帶任何情緒。

他的五官長得精致出色,薄薄的雙眼皮內斂,堪稱漂亮的桃花眼微揚弧度, 薄唇淡起, 無形之中挑起春風情意, 不笑都勾人。

而外貌的張揚外放又和他的桀驁性格相對, 將他整個人的鋒利拉到最高。

寧汐莫名說不出話。

一旁的溫意眠註意到寧汐有點不在狀態, 輕輕碰了下她胳膊,嘗試著:“汐汐?”

“嗯?”寧汐回神,看向她。

溫意眠甜笑溫暖:“誇你呢, 發什麽呆?”

寧汐不太好意思地低了點眉, 隨口扯了句:“可能,是餓了吧。”

“我也餓了。”溫意眠附和地轉頭就對準陸別宴一陣輸出,“還要多久啊, 餓了撒。”

陸別宴在她張嘴時,把小食直接塞到她嘴裏, “墊著。”

溫意眠一噎,嗆了幾下,氣鼓鼓地說:“你別敷衍我,雞翅中點了沒?”

“點了。”

“牛肉串呢?”

“點了。”

“那......烤魷魚?”

“......”陸別宴被盯得耐心欠奉, 擡眼的神情很不友好,“你自己去清點一遍?”

溫意眠被震懾,抓了抓臉頰,沒底氣道:“就說說嘛。”

只是,這些對話途中,寧汐的餘光依舊能捕捉到宋幼熹那邊的“善意”。

她知道,宋幼熹通常是不達目的不罷休,不會就此停了找茬的心思。

而出於私心的,其實寧汐並不是每次都這麽爭鋒相對的。

只是因為現在對面坐的是江季珩,她純粹的希望能好好表現,不想把那些糟心的,麻煩的關系擺在他面前。

她能保證麻煩延後,卻不能保證自己在江季珩面前不露馬腳。

就好像他說的,“你就沒點別的脾氣”,她有脾氣,甚至是別於溫柔的尖利,可惜長大的途中,棱角丟失,被迫養成的討好型人格,讓她現在拿不出所謂的脾氣。

討好型人格,是她現在最討厭的,又是最難以避免的。

身後的宋幼熹和她那男友像是把他們當成了空氣,照吃照喝,動靜鬧得不小。

而寧汐唯一不解的是,宋幼熹是不管談怎樣的戀愛都不會遷就對方的,她最討厭看不起的就是類似大排檔人喧嘈雜的地方,又怎麽會來呢?

這個問題,困擾住了寧汐。

不過這頓飯還是吃得很痛快,彼此心知肚明的關系,誰都沒在寧汐面前提起杜家那點事。

啤酒四瓶又四瓶的接上,江季珩和陸別宴的酒量很好,寧汐有點暈,但還不到醉的程度。

溫意眠就不太行,兩杯倒,喝到第二輪的時候臉蛋紅撲撲的,腿軟墊腳地開始說胡話。

她挽著寧汐的胳膊,身體柔軟地趴在她身上,可愛會撒嬌得像個黏人精:“汐汐,你是不是不開心啊?”

寧汐楞了幾秒,“沒有啊。”

溫意眠搖搖頭,借著酒勁迷蒙看她,“我好像,是感覺到了。”

寧汐失笑,輕掐了下她臉蛋,“你喝醉了。”

“我......沒有......”溫意眠不知想到什麽,語氣突然低落下去了,聲音低低的,“就不知道為什麽,感覺你,很委屈。”

寧汐身子一僵,註意著溫意眠神情的一分一秒,餘光也察覺到了江季珩那邊倒酒動作頓住,給出的細微動靜。

溫意眠說:“我家裏讓我和你處好關系,我原本以為你會是和她們那些大小姐一樣囂張跋扈的性格,再加上學校裏那些傳聞,起初還有點怕你,但後來越相處越發現,你人真好,是他們委屈你了。”

寧汐聽得嗓子有點幹,有點澀,秋風蘊過,眼眶好像變得有些燙。

“你陪我吃飯,陪我寫作業,考試前還給我劃重點。”溫意眠輕輕抹了下眼睛,似是擦去了眼前的一層薄薄霧氣,挺直腰桿拍了下胸脯,“所以我覺得我這次一定能擠進班級中層!”

寧汐被她逗笑,應聲說:“嗯,你可以。”

溫意眠靜靜地看她,指了自己,指了陸別宴,還頓了幾秒,同樣指了江季珩,怯生生說:“所以我們都是你的朋友,你不是一個人的。”

順著方向,寧汐和江季珩對視了眼。

酒意熏繚,已經偏於少年氣的青澀,有了幾分男孩走向男人的成熟感,他灼灼的目光,落在她身上。

寧汐沒忍住心跳的加速,一下別過了眼,手裏一不小心打滑,喝空後的塑料杯“啪”的一聲砸在地上。

頓時的局促,不知所措。

慌亂讓她在微醺後不自覺變成了做錯事的孩子,低垂腦袋,沒吭聲。

江季珩則是眉眼松散,眼尾微挑,似笑而非的。

隨手用起瓶器又開了瓶啤酒,啤酒倒杯溢出白色泡沫,倒在新的杯子裏,遞到寧汐面前。

“......謝謝。”

“嗯。”

一旁的溫意眠撓撓頭,看著寧汐和江季珩之間這格外生疏又青澀的對話模式,有點匪夷所思,又有點不可思議。

一轉念就想到獨一無二的答案,瞇眼笑了:“你們都到這一步啦?”

“啊?”寧汐一滯。

溫意眠一臉“我懂的,都懂都懂”的隱晦表情,“汐汐,你要是早點回來,從小就和我們一起長大,我估計,你也難逃娃娃親的安排。”

寧汐:“?”

溫意眠笑,假高傲地瞥了眼對面手搭在椅背上,不鹹不淡看她吹水的陸別宴,拋了個眼神,理不直氣也壯道:“還好我看臉,當時隨手點了長相最好看的,這才能給你送機會呀。”

寧汐“噗嗤”一下笑了,沒收住:“最好看的?”

溫意眠絲毫沒察覺到自己酒後說真話,還一本正經地扯:“難道不是嘛,我們陸別宴不好看嘛,最好看了好吧。”

她是沒註意到,陸別宴現在挑著眉梢的表情能有多精彩。

陸別宴微揚下巴,“溫意眠。”

“嗯?”溫意眠傻傻轉頭。

陸別宴打開錄音:“再說一遍。”

“說什麽說啊,”溫意眠不從心地當起覆讀機,“陸別宴難道不是最好看的嘛?”

錄音停,陸別宴壞笑地和江季珩說:“保存了,明天一定後悔。”

江季珩勾唇笑笑,目光還似有若無地停留在寧汐身上。

而溫意眠沈默兩秒,還在尋思著寧汐剛才那句“最好看的”反問,突然湊近她,認真問:“汐汐,你懷疑陸別宴不是最好看的,那誰是最好看的啊?”

八卦心熊熊燃起,她腦袋一轉,就對向對面慢條斯理正在喝酒的江季珩,疑惑:“他?”

寧汐剛喝進去的酒還沒咽下,就被溫意眠嚇得咳起來。

接二連三,楞是連江季珩的目光都不敢接了。

江季珩頗有意味地看她。

像是滿滿的小心思都被傾倒出來,寧汐慌亂地擡手理頭發,轉移註意,“眠眠,你喝多了。”

“喝多什麽呀。”溫意眠笑瞇瞇的,“我說的是真的。”

“前兩天我家老頭還在家裏說到你倆呢。”

寧汐:“......”

溫意眠這次是真醉,沒兩句,連吃八卦的勁都提不起來,音量越說越低地身子一晃,就朝桌上一倒。

好在有陸別宴眼疾手快的一下擋,不然估計她腦門就要被桌角磕出包了。

陸別宴大喇喇地椅子一拉,就把溫意眠連人帶椅子一起攏進懷裏。

都算不上趁虛而入,一貫為之,溫意眠喝醉了就會找溫暖地睡覺,這下正好窩在陸別宴懷裏,不聲不響地緩下呼吸。

寧汐望著溫意眠恬淡的睡顏,暖調的光線鋪天蓋地落在身上,柔和了她輪廓,也柔和了她心房,手裏杯中的酒都醇出了別樣的滋味。

帶著一直的好奇,她擡眼,看向陸別宴,“眠眠之前沒有朋友麽?”

“你來之前,”陸別宴淡聲,“她沒有。”

華仁初高中合並在一起,所以一班基本不變動的就是這些人,來來去去的,處的好的,處不好的,都擺在明面。

碰巧除了覃鶯,溫家是這些世交家庭裏唯一有女孩的。

溫意眠和覃鶯關系好,卻還是帶有疏離。

沒人想過會有寧汐的到來,卻因為她的到來,而改變了原先枯燥的境況。

陸別宴偏頭看向江季珩,“酒店就在旁邊,我先送她回去睡覺。”

江季珩淡應。

溫意眠很乖地趴在陸別宴背上,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咬耳說著什麽,兩個人越走越遠,直到四人桌前,只剩下寧汐和江季珩的淺薄呼吸。

可能是因為剛才娃娃親和最好看的話題,寧汐現在覺得有點尷尬。

看江季珩一眼後,便一個勁地低頭喝酒,耳根漸漸泛紅。

沒了溫意眠能攪熱氣氛的助推,寧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而江季珩只是漫不經意地看她慢慢空杯,勾唇淡笑,隨意就戳穿了她那點仿徨的偽裝:“喝這麽急,你很緊張?”

“什麽?”寧汐抿唇。

旁邊桌依舊熱鬧喧雜,襯得他們這邊空氣一下靜默。

酒精的發酵,寧汐的大腦像是倏而放棄了運轉,猶豫半天,溫吞擡眼,否認道:“我沒——”

“沒有怎麽不敢看我?”江季珩微擡眉梢,整個人被酒意暈染出絲縷散漫,縈繞眉眼,“大小姐,害羞了?”

寧汐像是一下樹了倒刺,盡管語氣還翁翁:“說了別喊。”

江季珩斜靠在椅背上,長腿在狹窄桌下難以放縱,坐得很不適,卻沒有一貫會有的不耐,而是微醺後,氣息緩緩悠長,笑問:“知道喝了酒,不能說違心話麽?”

寧汐遲疑,沒吱聲。

那雙桃花眼難得的春風含笑,卻在斂眸後,正大光明地微挑情意,情緒頓然隱晦難明,只有暖調光下無盡的暧昧感。

“所以,選他選我?”

寧汐心房一瞬皆空,而後註入的劇烈跳動,節奏越來越快,青春放肆的悸動,她失措指著自己,無辜道:“我選我自己。”

江季珩唇角勾起,卸去鋒芒後的慵懶低笑,目光繾綣,“違心話?”

“不是。”寧汐硬著頭皮。

“那怎麽不說我?”江季珩忽地起身,隔著桌距靠近她,一時變濃變燙的氣息灼熱在她面前,虛化了她視線。

他瞇眼,像是真的逗她心情不錯,笑意更深:“怎麽不是違心?”

寧汐被他說得臉熱,莫名的躁意在胸腔彌漫,話說著說著就結巴了:“哪有你這麽自誇的?人陸別宴不也長得挺好看的?”

江季珩挑釁地微淡笑意,氣息凜冽。

因突然的沈默,寧汐攥著塑料杯,蜷縮的掌心,竟一點點地泌出了汗。

江季珩像是看出她那點小心思,不只是開玩笑,還是真心,他往常涼淡的眉眼都將清冽涼風蘊熱,“陸別宴帶你來的滬市?”

寧汐剛剛還拉滿的底氣瞬間不足。

江季珩又玩味道:“哪天讓他試試糖拌餛飩,看他能吃幾個。”

“......”寧汐囧地抓抓臉。

江季珩極輕地哼笑了聲,“擺明的答案不選——”

“你這小孩兒,”再聰明也一根筋,“傻。”

第一次,沒了大小姐的光環疏離。

是聽似寵溺的小孩兒。

寧汐心房火燒整片,酒精之下,從未如此趨於熱烈。

寧汐酒一喝多就想去上廁所。

正好樓下的長街盡頭有公共廁所,她本遲疑,一直等到旁邊桌宋幼熹和那幫男人吃完甩手離開才下樓。

不想當面起沖突,也不想背後引問題,宋幼熹說過的,出去別說認識。

是她至始至終都按照她說的來,宋幼熹今晚這有違尋常的行為是要做什麽?

寧汐不是悲觀主義者,但有很多想法埋在心裏久了,自然有了成型的模樣。

只是沒想,守株待兔的局從來來之未晚。

公共廁所距離燒烤店有一段路。

旁邊就毗鄰窄巷,落雨後潮濕的瓦礫臺階斑駁深痕,坑坑窪窪的水塘將一夜的月色浸得透亮,卻也同時將準備在這堵人的男男女女,臉上兇戾的神色映得戲謔。

寧汐剛想繞出窄巷,就被橫道而來的宋幼熹攔住了去路。

濃郁的麥芽味之外,還有抵禦沖鼻的烈酒味,渾然夾雜在青石瓦礫的潮濕氣中,平添壓抑和難忍,他們痞渾氣息過重,連宋幼熹身上那點養出來的高雅都仿若就此被拖入泥潭。

寧汐臉色沈下,面色不太好看。

她猜到了,睚眥必報,算是宋幼熹的作風。

寧汐面無表情看她,就算身高弱勢,也絲毫不見氣勢被壓的薄弱。

她輕挑眉梢,語氣冷淡:“想說什麽?”

宋幼熹呵笑一聲,手裏還拿著的紅鈔生生拍在她臉上,輕蔑又不屑,“長本事了是吧,開始裝不認識了是吧。”

寧汐擡眼,目光寸寸冰冷,一字一字,咬字清楚:“我和你,有必要認識?”

“什麽?”宋幼熹像是聽了個大笑話,轉頭看看同夥,難以置信的表情,格外誇張地大笑,轉頭就一巴掌打歪旁邊女生的頭,低頭壓聲問,“她剛說什麽東西?你聽懂了?”

女生一直混在他們其中,看似露骨打扮,卻從頭到腳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。

她哆哆嗦嗦得壓根不敢回嘴,只是一個勁地搖頭,結巴:“我我我,我沒聽懂。”

宋幼熹和旁邊那花臂男對視一眼,嗤嘲地單手搭在那女生的肩膀上,攏近她,左手掌心小力道拍拍她臉,“怕什麽呢?連實話都不會說了?”

女生扭曲著腿,一看就快被嚇哭了。

寧汐看到這一幕,腦中一閃而過的是以前小時候,宋幼熹在外邊瘋玩喝醉了回去,一巴掌扇到她臉上的畫面。

她早就猜到她不喜歡她,但沒想會厭惡到除了想盡辦法讓她滾。

後來聽家裏阿姨天天念叨,就以為她成天都在覬覦他們杜家的財產,知道老太太不行了或許還能分杯羹,就變成連想要她死的念頭都有。

扇巴掌那件事,誰都沒敢告訴杜麟生。

而後便是機緣巧合的,寧汐搬出了杜家老宅,到了那棟只有自己的別墅。

她和宋幼熹的過節已經澆築多年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退去的。

現在看到宋幼熹狗改不了吃屎的行為,寧汐心裏說不出的煩躁。那個女孩更是哀求的眼神看向她,像是希望她別再說什麽刺激的,火上澆油。

寧汐不想管閑事,想到江季珩在等自己,轉身就要走。

偏偏花臂男人高馬大的,一件短T罩不住肩膀上青印濃墨的圖樣,濃稠夜色下盡是駭人。

人更是像是一堵厚厚的墻,杵在她面前。

寧汐耐心有限,“讓開。”

宋幼熹笑道:“好妹妹,不寒暄會嗎?好不容易才見一次的。”

寧汐壓著最後那點底線,完全沒了平時的溫和柔淡,眼色越發低冷,渾身帶刺道:“你覺得我會想聽你說什麽話?”

寧汐的冷漠,一下拉開距離。

就連宋幼熹也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,楞在原地。

來來往往的人群,山水墨色的構景,這一刻似乎都與他們無關。

有的,只剩爭鋒相對的芒刺。

“不過是去帝都兩個多月,就把你大小姐脾性養出來了?”宋幼熹反應過來後,只覺好笑,“還真當自己鳳凰了?”

就在寧汐下一句壓制的話要說出來時,一道低沈含戾的男聲劃破這黑夜,明明語氣波平無瀾,卻又躍進滾滾塵囂,好似沖撞而來。

“和你有什麽關系?”

眾人回頭,江季珩就站在對街的窄巷前,一手插著兜,一手拎著黑色外套,長身玉立的身姿,有居高臨下的傲氣。

漆黑如墨的眸,睥睨而下,像是藏進萬數灼燙刺焰,漠然,重戾。

寧汐心臟重重一跳。

剛才到現在所有化為冷靜的緊張好似都分崩瓦解。

僅剩的,只有四目相撞。

江季珩盯著她,語氣冰冷,卻給她的目光唯獨含溫。

“大小姐,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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